震惊中外!案里的猫鼠游戏

难以定义的“”、错综复杂的案情、艰难的调查和取证,都令案成为刑事案件中最难办的案子。

头顶的天空苍白,间或飘下几片雪花。在美国康涅狄格州纽黑文市警察局的三楼,侦查员克里斯·卡蒂刚刚完成了对一名案受害者母亲的访问。在把那个女人送到楼下后,她回到自己的“特殊受害者侦查队”办公室(Special Victims Unit,以下简称S.V.U)。走出电梯时,她的方头高跟靴子敲击着地面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她长着一张爱尔兰人面孔——蓝色眼睛,肤色苍白。在接受我采访时,正同时经手着32桩案子。

不过,在对受害者及其家庭的访问中,卡蒂丝毫没有流露出一丝正承受的压力。她的行事方式令人觉得平静与安心。在谈话的最初,她往往只是点到即止,等待别人用自己的方式讲述他们的故事。她会给他们端来水,递上纸巾,直到他们停止讲话,才回头补充她认为重要的细节。几乎在所有访问的最后,她都会告诉对方你们很勇敢。

那天上午,那位语调忧郁的母亲讲到女孩在遭遇性侵后几乎崩溃了,她也几乎将自己推上丧失理智的边界。当她不停地抽泣,用双手蒙住脸孔时,卡蒂抚摸着女人的前臂,轻声说,“很快就结束了,很快就会结束的,”就像是连哄带骗般(“我们马上就可以上岸的!”)指给她前方可能根本不存在的海岸。

卡蒂与她的同事、侦查员乔·兰蒂斯共用一间办公室。他们的办公桌面对面,靠在一起。拥挤的房间里还摆着两台打印机、一张小桌子,以及一只巨大的塞满杀人犯旧材料的文件柜,当S.V.U搬到这里办公时,没人想起要挪走它们。洗手间就在隔壁,因此整天都可以听到马桶抽水的声音。当卡蒂回到办公室时,她觉到自己筋疲力尽。那位母亲几乎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,而她却无能为力。“你知道这间办公室里最缺什么吗?”她坐下时边叹气边问,“酒。”

侦查队的四位成员——卡蒂、兰蒂斯,以及尼基·纳塔尔和杰西·阿戈斯托每年几乎要经办400桩案子,其中大部分是性侵案,但也有少部分是虐待儿童及老人、家庭暴力,儿童非正常死亡,以及谋杀。

那天下午,卡蒂和兰蒂斯在自己的电脑前吃了午餐。兰蒂斯边哼着歌“打我的脸啊,打我的脸啊”,边读着刚刚收到的两桩新案子的材料,而卡蒂则在填写一张逮捕申请令。耶鲁儿童虐待救助中心(Yale Child Abuse Clinic)已经完成了对受害女孩的访问,中心距离警察局开车只要五分钟。S.V.U的队员从不亲自访问儿童或者青少年,而是把这项工作留给专门受过训练的中心的社工。不过访问进行时,他们会在另外房间的电视上观看全过程,同时在场的还有中心的另一名社工、医疗人员,以及来自联邦儿童与家庭部门(Department of Children and Families)的工作人员。房间总是很挤,又热。对卡蒂来说,她很难仅仅把自己当作一个旁观者——如果有机会,她总想亲自访问这些孩子。有些时候她会在访问结束后得到与他们交谈的机会,不是要问他们什么问题,而是想要支持他们,为他们的勇气觉得了不起,试图让他们打起精神。然而,兰蒂斯从不想跟这些孩子说话。他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。对于发生的一切,孩子的遭遇,他只有无言的悲伤。

所有的访问都是在一间面积不大,但布置舒适的房间里完成的,两张面对面摆放的扶手椅,中间是一支画架。谈话总是遵循着某种套路。几句简单的闲谈后,社工会在画架上挂出两张解剖图,一张是男性的,一张是女性的,让孩子依次指出相应的人体部位。开始时是一些无伤大雅的部位——头发、眼睛、手臂——其实它们就写在图片上。社工希望可以使用孩子自己的“儿童语”,比如用“小鸡鸡”或者“那个地方”来称呼。

社工尽量避免提出引导性的问题,谈话进行到最艰难的部分时,他们总是直接向孩子发问。“那么你知道今天为什么要来这里吗?”之后,社工会一一列出性侵犯的细节,所有的问题都很具体,却采用一种充满善意与核查事实的方式提出:他碰你的XX时,你的感觉是什么?他碰了你的XX里面呢,还是外面?当他把他的小鸡鸡放进你XX的时候,有说了什么话吗?这些被问话的孩子有的显得局促不安,有的只是用视线直直盯住地板。就像是花费了很大力气才能集中自己的精神那样,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从她的毛衣上拔下了一颗毛线球;另一个女孩则是不断打着哈欠;有一个男孩不断搓着自己的手肘,好像它刚刚被弄伤了那样;眼泪不断从一个女孩的面颊上流淌下来,她是在看动画片时被的;另一个已经上学的女孩在回答问题时掀起了自己的毛衣,遮住脸。“亲爱的,这样的话我听不清你在说些什么。”社工讲。

那个下午的晚些时候,卡蒂向自己的上司递交了早些时候写完的逮捕申请令。上司看完后会把它送去法院,在被真正裁决前,州检察官办公室的人还会再过目一遍。但冬去春来,夏尽秋去,卡蒂依旧遥遥无期地等待着她的逮捕令。

在美国,大部分犯最后都不会受到任何惩罚。案的数字根据调查方式的不同大相径庭:司法统计局下属的“全国犯罪被害调查”(he National Crime Victimization Survey)声称,2014年有34%的或性侵案被提起诉讼;而根据更严谨的学术调查方式,“中止针对妇女暴行国际组织”(End Violence Against Women International)估计,他们的样本中仅有5%至20%的案件被报告,这个研究组织由法律部门相关工作人员,及其他有性侵调查背景的教授组成;“肯塔基大学暴力侵害妇女研究中心”(University of Kentucky Center for Research on Violence Against Women)2011年的报告则指,仅有14%至18%的性侵案最终被提起诉讼。

关于如何定义“真正的”为性侵调查及起诉设置了巨大障碍。侦查员、检察官、法官,甚至受害者自己都清楚,所谓“”是由陌生男性使用武器威胁被害者,并造成伤害的行为。然而,在被报告的四分之三案件中,这些行为都是由被害者的熟人施行的,且仅有11%使用了武器,大部分情况下并没有造成严重伤害。更坏的情况是,相当多处于法律灰色地带的行为与使用毒品及酒精有关;有些受害者认识施暴者;有些拖延了报警时间。性工作者是遭受的高危人群,但警察却常常对她们不屑一顾。在有精神问题的人群当中,也有着可观的性侵数据,但她们却被认为是不可信的。更多的警察认为,懦弱等于包庇。

性侵案中另外不容忽视的真相是:相当比例的受害者是儿童或者青少年。在纽黑文,侦查员估计,超过80%的案件与未成年人有关——这个数字比全国的比例稍高一些,但后者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。2014年,国家少年司法中心(National Center for Juvenile Justice)进行的一项研究收集了从2009年到2010年联邦调查局国内犯罪报告系统(National Incident-Based Reporting System)中的数字,发现在接到的举报中,61%的女性性侵受害者及84%的男性性侵受害者未达18周岁。以女性受害者来讲,最易受到侵犯的年龄是14岁,男性则是4岁。

由于施暴者常常是家人或者家人熟悉的朋友,孩子们常常对此觉得困惑、恐惧,以及害怕被责怪,从而拖延了报警时间。甚至很多成年受害者也未能在性侵或行为发生的72至120小时的“窗口期”内报案,由此丧失了医院取证的最佳时机。在纽黑文,侦查员接到的报案常常是在悲剧发生几天、几周、几月,甚至数年之后,这意味着侦查员很难获得物理证据——无论是从受害者或嫌疑人的身上取证,还是调查罪案现场。

对“”概念的偏见使容易调查的案件获得了更大的起诉机会。通过回顾2002年三个主要城市的检察官通过的起诉决定,亚利桑那州犯罪学与刑事司法学院主席卡西娅·施波恩发现,检察官更愿意提交那些“被害人受到明显伤害,犯罪嫌疑人使用、刀械,或者有物理证据”以及“受害者及时报案”,或者“在犯罪行为发生时被害人清醒并且没有道德污点”的起诉。

圣地亚哥警察部门负责人及“中止针对妇女暴行国际组织”主席乔安妮·阿尔尚博认为,除了调查面临的困境,S.V.U还长期饱受人员及资源不足的困扰。警察局长经常受到来自社区及媒体的压力,要他们关注那些更显见的犯罪问题。“他们把很多精力都投入到了团伙犯罪与毒品当中,因为人们总在谈论这些,”阿尔尚博说,很少会有人就性侵犯提出强烈抗议,“这都是在暗中滋长的犯罪,不是吗?没有人真正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。”

此外,一旦其他部门有需要,侦查员极有可能被征调。一度,纽黑文的S.V.U有15名警员,2位高级中士,及一位副队长。但在2011年,纽黑文发生130起枪击案,及34起谋杀案(比纽约那年的人均犯罪率高出四倍)后,在8月时,所有S.V.U的队员都被征调到了重案组。一年半后,在新任警察局长艾瑟曼的任期内,S.V.U得以短暂复活——回归了四名队员及一名中士,但仅仅维持了一个月,整个队伍就只剩下了卡蒂一人。“不知道你一人是怎么应付过来的。”兰蒂斯说。卡蒂回道:“喝了不少酒,喝了很多酒呢。”

在纽黑文警界,大部分人都对被调去S.V.U望而却步,但卡蒂和兰蒂斯却很愿意留在那里。对卡蒂来说答案很简单:“这是唯一会让你觉得自己很重要的分队。”而对兰蒂斯来说,答案同样简单:他希望能够与卡蒂搭档。卡蒂已经在这里工作了13年,是四人中最有经验的,此外她还不缺幽默感。兰蒂斯成为警员至今八年,而被调来S.V.U才刚一年。

去年1月,S.V.U损失了两名颇有经验的侦查员,他们都被调去了重案组,尽管他们本人都很想留下。接替他们的是纳塔尔和阿戈斯托,他们两人也是共用一间办公室。纳塔尔是被强行从重案组调来的,根本不是出于她的本意。她是个身材高大,说话很直的棕发女性。她告诉我:“我通常看起来不是那么糟糕的。我实在不想做这些……完全没有兴趣。完全没有。”

有一次,一位巡警来向卡蒂和兰蒂斯征求建议,她究竟该不该报考中士。她问:“为什么每个人都讨厌这里?”卡蒂和兰蒂斯并没有因为这个问题受到冒犯。“因为你忙得四脚朝天”,他们这样告诉她。在这里你需要做更多访问——对受害者的,对嫌疑人的,对目击证人的——比任何其他侦查都要多得多。“这会让你成为一名更好的警察。”卡蒂说。

但这不仅仅是工作量的问题,跟犯罪本身的形态也有关系。S.V.U展开的调查常常无迹可寻:没有物理证据,也没有时间证明。在调来这里一周后,纳塔尔说:“似乎95%的案件都……”她的语气有些恼羞成怒,因为她成天面对的调查既没有作案现场,又没有武器线索,更不要说什么目击证人了。

对性侵案来说,能够胜诉的首要条件就是调查,而有时这就像是从天上掉下的馅饼。新奥尔良检察长最近回顾了警察局自2011年到2013年的数据,发现五名来自S.V.U的侦查员只对性侵及儿童虐待案件总量中的14%提出了诉讼。很多案件都被错误地归类到了“杂项”,或者从没有展开调查就早早结案了。在一宗极为令人难堪的案例中,一位2岁的婴儿因疑似性侵被送往医院的急诊室,并被诊断患上性病,即便如此,案件也是草草了结。经手此案的一位侦查员在报告中写道,由于被害人无法提供任何信息从而无法据此申请逮捕令。这位检察长发现,专门办理性侵案件的侦查员根本没人监管他们,因此当他们决定结案时也不需要得到别人的批准。

对性侵案来说,能够胜诉的首要条件就是调查,而有时这就像是从天上掉下的馅饼

在纽黑文,除非受害人放弃起诉,S.V.U需要对所有经手的案件展开调查。根据州检察官办公室的塞吉的说法,大约90%的案件都会被送到她这里申请逮捕令——虽然这并不意味逮捕令就能签出。塞吉会过目每一宗被送来或是申请逮捕令,或是申请结案的案子,再经由她提交给法庭。侦查员对塞吉有很大影响力。“我相信他们。”她这样告诉我。

在我访问的数月中,侦查员对六起案件做了结案处理。比如,有一个年轻女人告诉急诊室医生,她的一位朋友了她。她的嘴唇肿了起来,好像被人狠狠打中过嘴部,但她并不想提起诉讼。尽管如此,卡蒂却说服她接受了性侵检查,这样如果她改变主意,他们还是可以提早掌握证据;又比如,一位母亲说她3岁的儿子告诉她,她的前男友打了他,还扯了他的小鸡鸡。但小男孩自己在访问中却从没说过这样的话。如果没有医院的证明(当然在这宗案件里没有),孩子在访问中也没有提到受到虐待,案件的调查很难有什么突破。但卡蒂注意到,当这位母亲被要求重复她的儿子说过什么时,她使用的词是“”,而小男孩在访问中使用的始终是“小鸡鸡”。

有一些案件内情错综复杂,真相很难查清。其中一例是:两月前,医院给S.V.U打来电话,怀疑他们接诊的一位妇女遭到了家庭暴力,于是侦查员在医院对那位女子做了访问。那位受害者告诉侦查员,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面部为什么会有瘀青,还血迹斑斑的。前一夜,她住在前男友的家里,这样第二天早晨他就能开车送她去上班,可她醒来的时候嘴里就充满一股血腥味。她说她的前男友告诉她,是她自己从床上摔了下来,她猜测或许在睡着时被他打了。由于这位女性当时并没有想要提起诉讼,兰蒂斯把案件退回给了巡警。一位警员随后访问了他的前男友,在报告总结中写道:“由于没有家庭暴力的充足证据,没有任何人被逮捕,没有任何进一步行动。”

然而过了不久,这个女人却改口说她的前男友曾打过她,还对她施行了性侵,于是案子又回到了兰蒂斯的桌上。“她一定是被什么东西打过。”兰蒂斯说,他坐在卡蒂的对面,看着这个女人脸部的照片——右边脸整个肿了起来,一片瘀青,眼睛几乎睁不开,就像躺着被人按进过水里。“可能吧,可是是怎么被打的呢?”卡蒂问,“这才是问题的重点。”

兰蒂斯与卡蒂再一次访问了受害人,这一次她形容自己的前男友在前夜试图与她发生性行为,她拒绝了,接着他就打了自己。当兰蒂斯问为什么在前一次访问时她没有提起这次暴力时,她回答需要一些时间记忆才会慢慢回来。

兰蒂斯向医院申请调阅她的医学报告,而卡蒂找到了犯罪嫌疑人的Facebook。他上传了很多自己钓鱼的照片,颇有些自得地把钓到的鱼抓在手上展示出来,用的是他的右手。而那个女人所有的伤口都在右脸上,这意味着如果她是被打的,那么很可能对方是个左撇子。兰蒂斯和卡蒂尝试在Google上搜索因摔倒而造成的面部伤害,试图在其中找到一些与这个女人相似的擦伤。性侵的故事不太能够说服他们,但他们又觉得以伤口的严重程度来讲,绝不像是从床上摔下来这么简单。

三个礼拜后,兰蒂斯访问了这个女人的前男友。兰蒂斯不喜欢做犯罪嫌疑人的访问。当你向受害人问出一些艰难的问题,你知道这是在帮助她,但是犯罪嫌疑人呢?他会担心有些清白的人可能会不知如何应付。根据前男友的讲法,他的前女友那天晚上喝了酒,还吃了处方药,并且不是从床上掉下来的——他在另一个房间里听到了一声巨响,随后在卧室里发现了倒地的前女友。在他看来,她像是从站立的姿势突然翻身倒下的,就像一棵大树那样,轰然倒塌。当他尝试移动她时,她说,别管她,让她这样就好。

兰蒂斯感到他的表述有很高的可信度。他从不回避问题,或者为了争取时间而重复问题,总是打断兰蒂斯,试图澄清些什么。是在什么时候听到她倒下的呢?他提到当时家里有人正在睡觉;那个女人是在什么时候让他不要移动她的呢?他自己过了整夜,做了晚餐,不时去她的房间检查她是否还有呼吸;是什么时候在第二天醒来发觉她已经不见的呢?他给她的儿子打了电话,甚至开车去了他们的家找她。最后,嫌疑人用右手在自己的证言上签下了名字。

受害人的儿子随后向兰蒂斯证实,那位前男友的确打来过好几个电话,还来了家里找他的母亲。兰蒂斯整理访问记录,医疗记录,原始的警察报告,及自己的报告,一并交给了塞吉。他告诉她,自己认为并不需要为案件申请逮捕令。塞吉及州检察办公室认可了他的决定。没有逮捕令,就此结案。

春天时,卡蒂和兰蒂斯把办公室的移动取暖器塞回了桌子底下,他们加快了工作进度,以便卡蒂有时间跟丈夫一起去墨西哥度假。他们不断在办公桌前写着报告,直到卡蒂接到一通电话,告知她一宗有关Codis的案件的进度。

Codis又被称为联邦调查局数据库。性侵案检查中得到的DNA证据,常常是陌生人案里的关键证据,如果这份DNA能够在Codis中找到比对的话。

州检察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告诉她,不能为卡蒂经手的这宗跟有关的案颁发逮捕令,因为在这名性工作者的采样器上采集到了不同男性的。卡蒂愤怒了,“那个男人是连环犯,受害者不仅是那个,”她说,“事实是明摆着的,肯定会采集到不同——她是个。”尽管在采样器上留下了多组DNA,从受害者口中提取的体液显示只有犯罪嫌疑人的DNA。州检察办公室的人要求卡蒂继续提供更多证据,重新申请逮捕令。她只好对另一位受害者做了补充访问,看起来余怒未消又筋疲力尽。

S.V.U经历过不少艰难时刻,这是其中之一。案件最初的进展出奇顺利,眼看就要成功,却被卡在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中——多位被害人里,抽泣的母亲,孩子,性工作者,为了提供证据从她们口中努力挤出的每个句子,都像扎进了侦查员的心里。

那个下午,一个年轻的纽黑文大学刑事司法专业的实习生突然出现在办公室。“复印机又坏掉了,”她说,“它说它需要更多‘资源’,但它明明有纸,也有油墨,到底是要什么‘资源’?”

“你的灵魂,”卡蒂告诉她,“用力砸几下机器就好,我们都是这么做的。”办公室里突然陷入一阵沉默。接着兰蒂斯,实习生,纳塔尔,都一齐笑出了声。卡蒂收起了她的尖下巴,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。

这是让他们坚持下去的动力——对正义的坚持(然而正义并不常常来造访),以及彼此间的情谊,和少少幽默感。他们相互扶持——在卡蒂父亲去世的周年纪念日上,兰蒂斯一直把喝醉的她背回了家。我问他们工作中最艰难的部分是什么,他们提到的不是每天要面对的劣迹斑斑的案子,不是超额的工作量,而是等待法庭颁布逮捕令。根据卡蒂的说法,每一张逮捕令平均要耽搁三个月,在我撰写这篇报道的过程中,有一份逮捕令他们整整等了十个月。被害人会放弃。“上个礼拜,我刚有一个被害人放弃了,”兰蒂斯告诉我,“她告诉我,‘没想到事情会拖这么久’她已经没事了,想要继续正常的生活。”日复一日,连嫌疑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春天的时候,纳塔尔终于如愿以偿调回了重案组。侦查员谢娜·肯德尔回归了。她把自己的桌子搬到了卡蒂和兰蒂斯的办公室,你可以感受到整间办公室都井井有条地高效运作起来。在肯德尔回归的一周后,她的手上就积累了17宗案子,有些是她被调走前就积压在那里的。同时,卡蒂的手上有22宗案子,兰蒂斯着手的有21宗。塞吉出面为此道歉,称她有在区分案子的轻重缓急,尽量把较轻的案子押后,但卡蒂说,“就发出逮捕令吧,我们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。”

当卡蒂最终得到Codis有关一案的逮捕令时,已经是六个月之后的事了。州检察办公室的人告诉了她这个消息,卡蒂提醒他,犯罪嫌疑人现在正为其他罪行服刑,但很快她的脸色就铁青了下来,事实是那位嫌疑人被提早一个月释放了。“这么简单的Codis对比,他们做了六个月?”她几乎是吼了出来,“他可能会去任何流浪汉待的地方,我们再也不可能找到这个人了——如果他不是已经回了自己的老家墨西哥。”这位嫌疑人得到的不是假释,因此没有留下任何联络方式。

肯德尔和兰蒂斯立刻在各种数据库里检索了起来,试图找到什么蛛丝马迹。卡蒂则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,“不要丧气,要坚持,要不带期待地坚持下去。”很快,肯德尔发现了什么——那位嫌疑人在三天前被警察拦下过,当他们问他住在哪里时,他留下了自己姐姐的住址。几分钟之内,三位侦查员,连同塞吉就跳上了两辆汽车,朝那个地址指示的地方驶去。犯罪嫌疑人的两位姐姐住在一栋公寓的二层。当他们进到屋内后,卡蒂发现有一间卧室的门锁住了。在大喊“是警察!”而未收到任何反应后,她破门而入,屋里爆发出两个女人夹杂着西班牙语的尖叫声。但房间里什么也没有,嫌疑人的两位姐姐称,自从她们的弟弟一年前入狱后就没见过他了。

卡蒂并不相信这两个女人的话,在某程度上,她是不愿相信。但第二天,她“找到”了这位嫌疑人——已经被遣送回了墨西哥。“这些人是不会收手的。”卡蒂说。

接下去的一天里,卡蒂的情绪渐渐平复。她做了力所能及的每一件事,连受害者在连续的访问中都坚持到了最后,他们得到了逮捕令,甚至锁定了犯罪嫌疑人。现在,他消失了。卡蒂双眼空洞地望着办公桌上垒到很高的案卷,不想要打开其中的任何一本。

终于,从她的口中叹出了一口气。到了她要通知被害人的时刻了。卡蒂决定要亲自前往告诉被害人这个消息。“我要和你一起去。”兰蒂斯说。卡蒂看着他,点了点头,又抬起手,打开了新一本案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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